烏來小旅行的第二天,梗君安排了瀑布公園散步,
我這才發現正是我一直想看的"高砂義勇隊忠魂碑"的所在地!
在2006年,高砂義勇隊紀念碑曾經引起一番論戰,
除了鎮魂之碑以外,其餘的紀念碑是日本和台灣原住民民間團體共同籌資捐贈,
不過當時的臺北縣(現為新北市)卻以「違反水土保持」、「未申請建照」為由強制拆除。
這些理由當然都只是表面,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國族思想作祟。
一切要從日治時期的高砂義勇隊談起。
高砂義勇隊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所組織動員的臺灣原住民部隊。
1941年日軍空襲珍珠港,正式揭開了太平洋戰爭的序幕。
跳島、南洋叢林浴血戰、戰備隧道的挖掘...
日軍必須採取與先前在中國打仗完全不同的作戰方式。
對生於溫帶地區的日本人來說,叢林野戰是最為苦手的項目。
日治時期日本人曾與原住民發生多次戰爭,
有人依據過往與原住民的作戰經驗發現,
台灣的原住民族由於生長於山林之間,
不但長於狩獵,且非常善於叢林戰----高砂義勇隊由是產生。
高砂族是日本人對原住民族的稱呼,
主要是因為日本在中世紀稱台灣為"高砂",1935年後稱台灣原住民為高砂族,
1942年台灣正式實施志願兵制度,
根據資料顯示,
在日治末期,
以原住民為主的志願兵約6-7個梯次被派遣到呂宋、新幾內亞等地,總人數高達4000人。
第一批高砂挺身報國隊於1942年3月出征菲律賓巴丹島,
驍勇善戰的叢林勇士們在叢林間穿梭自如,表現優異,協助日軍擊退美軍,
因此聲名大噪,被命名為高砂義勇隊。
不過除1944年少數志願兵得以歸返台灣外,
其餘義勇隊大多葬身南洋戰場,
而這段歷史也隨著終戰與政權的改變而被世人遺忘,
直到1974年李光輝事件才再度引起世人關注。
*李光輝為阿美族人,原名史尼育晤,日本名為中村輝夫,
在印尼叢林躲藏30年後被發現而接回臺灣。
烏來的高砂紀念公園正位於瀑布公園中。
烏來的瀑布公園位於纜車站的更上方,
我們把車停在停車場後,再步行到上面的高砂紀念公園。
停車場其實也是個觀景台,從停車場就可以看到瀑布的景緻。
因為位置比纜車站更上面一些,
所以可以看到山下的纜車線直直的通往雲仙樂園去。
公園的步道,平日走的人並不多,
本來以為全部都會是這樣的階梯步道,結果沒想到走上去以後看到有其他柏油路可以通上去。
途中可以看到一些隱末在樹叢間看不到風景的觀景台,
或是原住民族的裝飾雕刻。
其實走不到10分鐘就可以抵達高砂義勇隊主題紀念園區。
這個主題園區當然是近幾年才興建。
在戰後,陸續有日本人與台灣原住民組織在烏來設置紀念碑,並每年舉辦慰靈活動,
不過這件事卻引起了台北縣政府(現在是新北市,當時縣長是周錫瑋)的關注,
以違反水土保持法等原因企圖強拆,因此引發了國族認同、歷史認同以及人權爭議。
園區其實不大,但是卻有著自然卻不失莊重的氣氛,
在青山圍繞之間,這是宣慰日治時期前往南洋為日軍奮戰的原住民族的地方。
階梯前擺著兩隻狛犬,
欸...我自己猜是狛犬,不過其實他的樣貌和台灣廟宇的石獅子又很類似
究竟這裡擺的是狛犬還是石獅子,我並沒有特別去研究,
畢竟近代才設置的裝置,通常會具有某種程度的融合。
(倒是祂胸前的鈴鐺讓我一直想到哆啦A夢呀~)
走上階梯,映入眼簾的是這幾根記載著殉難的高砂義勇隊隊員的名字。
傳說中,只要配給高砂義勇隊的隊員一把番刀、一個水壺,
他們就能作戰,而且驍勇善戰,來去自如。(雖然這也間接證明了並沒有給予他們完善良好的裝備)
根據一些日本士兵的回憶,
這些義勇隊員能夠再看似山窮水盡疑無路的叢林穿梭偵察,
也可以分辨遠處聲音,從事伏擊。
而且這些人不但能夠傳授日軍在叢林生活的方法,
由於其擅長狩獵,能夠分辨對叢林內的動植物,
有助於日軍在缺糧情況下的補給,
甚至冒險登上高聳的椰子樹取下椰子水給予罹患瘧疾的士兵解熱。
這些高砂義勇隊員所具備「英勇、服從、為長官效命及犧牲奉獻的精神」
讓許多日本軍官士兵印象深刻!
其實立碑也不是近代才有的事,
早在日治時期,日本官方即於角板山、高雄、花蓮、台東等地設置高砂義勇隊忠魂碑。
在1943年左右的台灣日日新報可以找到類似的記載,
可見當時日本當局對於高砂義勇隊的重視,
以及藉由高砂義勇隊來鼓吹台灣人與原住民族的奉獻愛國心。
一旁還有許多由日本人所捐贈的石碑,
大多都是近年所刻製,頌揚高砂義勇隊的英武以及大和魂。
設置鐘一座,主要用於慰靈所用。
靈安故鄉紀念碑為這裡最高聳、也最主要的紀念碑,
由李登輝所題字,不過其實主要的捐贈者是日本人,因此立碑由來是寫日文。
上頭擺了許多燒酒、啤酒,當然是用以對這些高砂義勇隊員們致敬,
很隨性,但是也很切合原住民族的飲酒文化,
酒是許多原住民族人向祖靈祈福越界溝通的「祭品」。
比較讓我意外的是側面居然是刻上長谷川清的題字
這裡文字的出處,應該是源於1940年代、時任台灣總督長谷川清所題的文字,
以紀念這些人激昂為國戰鬥、犧牲精神的標示。
其實現場還有新擺設的多塊日文石碑與和歌,內容有許多軍國主義大和魂再興的意象,
因此在前些年受到各界批評,甚至被形容為烏來淪陷、被要求撤除。
除了靈安故鄉碑以外,角落還座落著許多石碑,
例如伊庭野政夫先生紀念碑
伊庭野政夫曾參與太平洋戰爭,
戰後在日本成立「台灣原軍人軍屬表明期成會」,並在日本全國各地募捐,希望能在台灣立碑以宣慰台籍日本兵的在天之靈。
比較吸引我注意的是快被草叢淹沒的鎮魂之碑,
鎮魂之碑是日治末期由台北陸軍病院所設,
戰爭末期,許多日本士兵在前線受傷而輾轉被送到後勤第一線的台灣醫治,
許多日本人來不及見到故鄉日本的最後一面,就在台灣嚥下最後一口氣,
因而台北陸軍病院設置鎮魂之碑,願這些皇軍的亡靈能夠安息。
在靈安故鄉碑附近也設有觀景台,讓人可以登高望遠。
再往上些也是觀景台,這附近眺望群山與瀑布的觀景台真的設置滿多的。
在山林環抱之間,願遠渡重洋葬身他鄉的原住民亡靈能夠安息....
在近代學者荊子馨的"成為日本人"裡面,
其實對於國族認同的情感糾葛有過一番論述。
作者以1979年泰雅族原住民前往靖國神社要求歸還戰死的靈魂作為開端,
論述這些高砂義勇隊員們究竟當時是日本人口中的"為國奉獻",
還是"為了證明自己是日本人、甚至比日本人更強,以取得與日本人相同地位"。
法農(Frantz Fanon)說,
黑人靈魂深處熱切地渴望著自己提升到殖民者的位階,
並且求取白人的認可,以證明自身的存在及價值,
但是這一切的詮釋權,其實都都操之於白人手上。
而在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權力爭奪中,
被殖民者只能努力讓自己能夠與"殖民者所形塑的輝煌典範"不相上下,
甚至讓自己完全消失、變成他的模樣,
前些年,某原住民出身的立委,曾到靖國神社去大肆抗議要求歸還祖靈,
前些年,某政府官員與執行單位堅持使用碑文日文以及日本大和魂之類的字眼是軍國主義的復興,
又或者,某些日本人慰靈時特別強調當時的原住民族的"愛國"情操。
但是這位立委可能忽略了雙方的文化與宗教因素,要求迎回牌位,但是是否想過人家神社是不是有"牌位"這種東西?
這些地方政府官員在強制推銷中國文化的同時,是否有想過這些過去的高砂義勇隊員懂日文、不懂中文的事情?
而日本人在藉由高砂義勇隊的事蹟宣揚愛國情操時,是否有想過他們或許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而不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為國奉獻?
(甚至可以說,"發自內心的為國奉獻"也是一種被殖民者企圖轉化身分地位、成為與殖民者同樣位置的心理狀態)
或許身於現代的我們,只有試圖去理解,而不能一味的將自身的認知強加諸於他者身上。
用單純的"愛國主義"、"軍國主義"只會顯得泛政治化而且可笑,
如果到現在台灣的政治只能淪落到利用它者的苦痛來達成訴求,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了。
延伸閱讀
|日本東京|2013夏*東京橫濱小旅行-近衛師團司令部、昭和館、靖國神社、遊就館
|日本東京|2013夏*東京橫濱小旅行-乃木神社、乃木舊宅邸
|日本廣島吳市|大和ミュージアム-呉市海事歴史科学館(大和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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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來瀑布公園(含高砂義勇紀念園區)
地址:新北市烏來區瀑布路1-34號